與此同時，夜影衛也查到了程笑笑的蹤跡。

好巧不巧的是，夏家所在的位置，正是在去往程笑笑所在之地的路上，因此葉世安得到消息，即刻就帶著親信的十餘人動身前往夏家。

誰知夏家得知他們來至京城，越發認定了他們是皇室一方的勢力，以至雙方一碰面就打了起來。

最後的結果就是，葉世安和夏家幾名強者紛紛重傷，葉青、葉允等人也受傷不輕，若非及時澄清了誤會，只怕還會引起更大的沖突。

即便如此，葉世安依然只休息了四天，就強行壓下了傷勢，帶著他們快馬加鞭的趕往此地。

跟隨他們一起來的，還有一名夏家的長輩——夏儒生。

依照夏家之人的說法，當初皇室和暗中那幾個勢力來勢突然，他們完全沒有準備，倉促之下，逃出來的幾乎全是夏家的小輩，以至於口口相傳的蠱毒之術，隨著大部分被殺害的夏家長者，被永遠埋藏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。

好在“血傀”作為夏家的看家本領之一，當初倒是僥幸沒有完全失傳。

但夏儒生也說了，中了“血傀”的人，必須在兩個月之內，用夏家的特有手段施以治療，而後才有辦法引出蠱毒，否則即便找到了人，也是無救了。

葉世安這麽急著趕路，正是因為擔心程笑笑的確是中了血傀，不敢再耽誤時間。

不過話說回來，若非當年大將軍葉秦深谙功高震主之理，對皇室多有忌憚和警惕，因此在蠱毒世家滅門之際，曾讓夜影衛特別留意了一番，否則別說早已今時不如往日夜影衛，只怕就是天啟國皇室，想要查到夏家之人也不會這麽容易……

葉世安抿著唇搖了搖頭，語氣平靜道：“顧老不必多言，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裏有數。葉青、葉允，你二人輪流背著夏老先生隨我前往山谷，其餘人原地留守，等我回來。”

“是，主子！”

葉青、葉允二人應聲跳下馬背，對視一眼後，葉青便率先走到了夏儒生面前道：“夏先生，冒犯了。”

“無妨，救人要緊。”

夏儒生擺了擺手，配合的同樣從馬背上翻身下來，讓葉青背在了身上。

他的武功一般，讓他騎馬跟著眾人，還勉強能辦到，即便如此，這一路策馬疾馳，還是他的臉色有些發白，此刻要他跟著葉世安在地勢不平的山林裏快速前行，他還真沒有辦法，只能讓葉青、葉允二人背著。

“走！”

見葉青已經背上夏儒生，葉世安當即不再耽誤，沈靜的聲音淡漠卻又不容置疑的一聲令下，便率先冒雨朝山嶺深處疾掠而去，轉眼就消失在了郁郁蔥蔥的樹林間。

葉青、葉允二人對視一眼，便縱身一躍跟了上去。

顧老還想再說什麽，見此情景，也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，閉了嘴。

山谷之中。

“轟隆——！”

沈睡中的程笑笑，猛地被一陣令人心驚肉跳的雷聲驚醒過來，她豁然睜開雙眼，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心悸，接著這一絲情緒便黯淡了下去，變成了一片茫然和空洞。

許久之後，她呆滯的眼珠方才微微轉動了一下，流露出一絲清亮。

唇瓣艱難的開合，聲音暗啞的發出幾個生澀的音節：“終於、打雷了……”

說完這一句，她的目光又變得一片茫然。

若是仔細觀察，就能發現她眼底那一抹微弱卻又激烈的掙紮和堅持——她已經快要徹底迷失在渾噩之中了。

大概過了半刻鐘之久，她才終於再次戰勝了體內的毒素，恢覆了一絲清醒。

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裏一片昏沈，彌漫著灰色的霧霭，那些曾經的記憶，無論是重要的還是不重要的，統統都變成了霧霭深處的模糊印象，唯一還能清晰呈現在腦海裏的，是她這些年重覆念叨的一句簡短的話語——

打雷，坐到房中鐵鏈上。

程笑笑已經不記得，自己為什麽記得這句話，她只是茫然了一陣，就慢吞吞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
坐在床邊，她渾渾噩噩的又發了一陣呆，重新清新過來後，才起身往不遠處那圈盤在地上的鐵鏈走去。

她行動的速度非常慢，像一具即將成型的僵屍。

胸口處的屍斑，不知何時已經從胸口蔓延到了耳垂，她的手腕、腳腕上，同樣也遍布了這些一般只會出現在死人身上的斑點。

碧淵此時正在休息，完全不知道程笑笑竟然會在上午醒來。

畢竟這一個月來，程笑笑除了剛開始幾天能在午時之前醒來，之後都是午時過後才醒來的，更何況她也不是鐵打的，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的一直守著程笑笑。

而且程笑笑近日來的嗜睡癥狀，明顯更嚴重了。

三天前，她清醒的時間已經低於兩個時辰，到了昨天，則只清醒了一個時辰，就坐在書桌邊帶楞了許久，口中無聲的說著什麽，最後連飯都沒吃一口就又睡下了。

“……打雷……坐到房中鐵鏈上……雷……鐵鏈……”

程笑笑無聲喃喃著，曾經明亮的眸子裏時而清醒時而茫然呆滯，拖著有些不受控制的僵直身體，一步一步朝房中那從房頂上落下來，盤了好幾圈，尾部洞穿地板一直鏈接到樓閣一層地下的鐵鏈挪去。

她不記得這鐵鏈從何而來，只隱約有一點印象，知道這個東西是她自己弄的。

為什麽要弄這條鐵鏈，弄這條鐵鏈來做什麽，為什麽要在打雷的時候坐到這裏來……關於這些問題，她卻一丁點都想不起來了。

“哢嚓——轟隆——！”

烏雲壓頂的天空中，雨點越落越大，一道閃電在不遠處的山頂落下，伴隨著滾滾雷電之聲，照亮了程笑笑那張蒼白、呆滯、布滿了屍斑的詭異臉龐。

短短五六米距離，程笑笑卻走了半個多時辰，還沒有走攏。

她的意識在清醒和茫然中沈浮，唯一還記得的，就是腦子裏盤旋不去的那句“打雷，坐到房中鐵鏈上”，其餘的，她已經沒有辦法去思考了。

這時候，幾道渾身濕透的狼狽的身影，一路疾奔趕到了山谷之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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